長安現在就像一個被捂著的的火藥桶，隨時隨地都可能爆炸。

而那些身處其間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感受，只是卻無能為力。

長安皇宮

漢獻帝劉協自從被董卓從洛陽裹挾到長安後，就一直住在這裏。

董卓當權時，他是徹徹底底的傀儡，沒有任何權力自由，為了活著，他只能每日裏做一個唯唯諾諾的應聲蟲。

後來，董卓被王允設計殺死，王允是文官，為人也沒董卓那麽兇悍，他終於沒那麽害怕了，可惜王允依然沒給他多少權力，他的權利甚至都出不了宮門。

現在，又換了李榷、郭汜。

“陛下，現在外面都盛傳李榷、郭汜交惡，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之間就會爆發一場大戰，我們是不是做點準備？”劉協身邊可信的人不多，現在身邊這個叫趙錢的中年太監就算得上一個。趙錢是從小照顧劉協的，對劉協很是疼愛。

“準備？如何準備？如今朝中上下，又有誰能幫我？”說起這個，劉協便很是頹廢。

說起來，他是恨董卓的，雖然是他一手把他捧上帝位，可是他真的寧願不要這個帝位。那樣的話，他可以當個閑王，即使是哪一天漢家天下沒了，他也不用為此負疚，覺得死了沒臉見劉家的列祖列宗……

“陛下，當初諸侯討董，荊州劉表劉皇叔、陳留曹操曹孟德都有追擊董卓，企圖營救陛下，奈何最終惜敗，沒能成功。如今，聽說劉荊州正在秣馬厲兵。準備再征長安……若我們能夠裏應外合，借著李榷、郭汜混戰的機會一定能夠成功奪下長安。只是……”

“只是……只是我可能依然是個傀儡，依然跟現在一樣，沒有什麽實權，是不是？”劉協自嘲的笑笑。

“陛下？”趙錢是真的一心為劉協，見劉協如此，很是心疼。“陛下不是一直都因為漢家江山亡在陛下手中負疚嗎？若劉荊州真的能夠拿下長安。只要他能封陛下個王爺。讓陛下過輕松愜意的日子，陛下就算是把皇位讓給他又如何？劉荊州說起來是陛下的叔叔，是皇室宗親。就算是皇位給了他，這天下還是姓劉……”趙錢當然也希望劉協能夠坐穩江山，可是太平盛世，一個孩子要坐穩皇位都難。更何況如今這諸侯並起的亂世？

“大伴說的對，冀州袁紹。陳留曹操，他們都不弱，若我一直守著這位置，最終導致。皇位落入了他姓之人之手，那我才是劉家的罪人。”劉協雖然年紀不大，他卻也不傻。如今天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以他的能力根本無力扭轉乾坤。

“可是。大伴，我怕他們會不同意。”劉協身邊還是有些人追隨的，比如現在還只是他嬪妃的伏壽的父親伏完。牽扯到利益，恐怕他們不會放手。

“陛下何必理會這些？陛下若是真的下定決定讓位給劉荊州，那這些到時候就交給劉荊州處理也就是了。奴婢聽聞劉荊州施政寬仁，想來也不會對他們怎麽樣的。”趙錢無語，劉協現在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著別人？不過這才是自己疼愛著長大，善良、單純的劉協，趙錢點頭。

劉協的決定，很快就經由長安宮內探子之口，傳到了襄陽，劉表知道後，倒是很高興。

劉協願意主動讓位，他也不願意多添殺戮，正是兩廂得益之事。

就在劉表磨刀霍霍，準備帶兵北上時，長安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也使得李榷、郭汜之間刻意維持的平衡徹底被打破，再沒有了維持的可能……

話說，郭源之母周氏有兩子，長子郭源，次子郭河，長子郭源前段時間已經被李榷殺死，這成了她心中永遠的痛。

可是，形勢比人強，為了小兒子，她也只能忍氣吞聲，咽下這口氣。

然而，她能忍，小兒子郭河卻忍不下，他多次糾集好友想要殺死李榷報仇。

郭河雖然跟他兄長郭源一樣，沒多少本事，可是這小子口才很好，憑借著自己三寸不爛之舌，竟然說服了不少，郭汜手下的中低層將領，準備殺死李榷報仇。

奈何，李榷每日出入身邊都帶著彪悍的親兵，根本沒機會動手。

甚至，時間一長，還被李榷發現了他的謀劃。

李榷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容忍身邊這種危險存在，所以他設計將郭河在內的參與此事的郭汜手下共幾十人全部殺死。

並且為了回敬郭汜，他還把人頭都給郭汜送了回去……

郭汜此前並不知道此事，而且被殺死的，除了郭河，也不過都是些基層將領，郭汜都不認識，所以郭汜只是震驚、憤怒，給了李榷一個小小的回擊，便沒了動靜。

但是，輪到郭源之母周氏，那就是奔潰了。

她的兩個兒子先後死於李榷之手，苦求郭汜替他們報仇，郭汜卻為了所謂的大局，無動於衷。周氏便有些瘋癲了，她現在腦子裏只有報仇。

為了報仇，周氏一番喬裝打扮，到了李府後門。這裏經常有出來買菜，買柴的婆子，她伴的淒苦些，可憐些，也許能獲得這些婆子的同情心，進而進入李府。

“懶婆娘？又出門買菜啊？”一個穿著顏色艷麗的半身裙，頭上紮著玫紅色頭巾的臉上畫著花裏胡哨的妝容的中年婆子從裏面出來，遇到看門的婆子調笑。那中年婆子當時就變了臉，不過卻沒說什麽，待到出了門，才‘呸’的一口痰吐到地上。

看到旁邊角落裏窩著的周氏，更是沒好氣的瞪了好幾眼，才撩撩頭發，買菜去了。

懶婆娘，確實很懶，簡單的買個菜，她花了幾個時辰。就為了少做點活計。要不是這些菜中午要用，估計她能到晚上才回來。

“大姐，行行好，幫忙找個活計啊？”眼見著懶婆娘又從外面輸了錢，一肚子氣回來，周氏適時的上前，一把攥住懶婆娘的手。將手中一把銅錢塞到了懶婆娘的手裏。

這會兒心情正不好呢。偏有人上趕著挨罵，懶婆娘那嘴也不好聽，罵了好半天。見周氏塞給她的錢還不少，這才心情好些。

想著今早廚房裏那位正說著要尋個燒火的婆子，懶婆娘便頗有些嫌棄的看了周氏一眼，示意她跟自己走。

走到後門。那看門的婆子倒是看了周氏好幾眼。

“廚房新找的燒火的。”懶婆娘悠悠的說了一句，也就不管了。徑直往裏走。

周氏怕人跟丟了，沖著看門婆子討好的笑了笑，連忙跟著進去了。

周氏進了李府，卻並沒能進入廚房。一來是周氏當時穿的太差了，當廚的沒看上。二來就是廚房是吃喝所在，平日裏再是註意不過。一般是不允許外人碰得，所以。周氏要接觸到廚房，還得等些日子。她現在被攤派的活計，是跟著另外一個年輕媳婦打理花園。

李家現在住的宅子很大，光花園，就有差不多十多畝，周氏每日裏打掃下來，累得渾身酸痛。可是，心內巨大的仇恨，讓她沒有忘記來這裏的目的。

借著打掃的機會，幾天下來，周氏就把府裏摸得差不多了。廚房那邊，她去不了，當然去了用處也不大，靠近花園的那個是大廚房，一般是做家裏下人吃食的。李榷等主子的吃食是他們院子裏小廚房做的。

不過，她在花園西北角的地方，找了個重要的東西——水井。

雖然跟花園隔了一道門，但是並不是她到不了的地方。

而且，那口水井是李家所有的用水所在。

找到了水井，周氏開始想著怎麽弄到毒藥。給李家人下毒，毒死李榷，這是周氏一個婦人唯一能夠想到，並且適合她的報仇方法。

終於又過了幾天，周氏得到了一個出門的機會。

機會難得，周氏自然不會錯過，她先跟和她一起出門的小丫頭假說自己肚子疼，騙了小丫頭自己先去買東西，然後她趁機去了附近的藥鋪，買了些老鼠藥。其他的藥周氏不敢買，也就這個平日裏藥店裏有得賣，而且大夫不會怎麽問。

周氏買了一小包，揣在胸口，然後慌忙趕過去跟小丫頭匯合。

回到李家，周氏一路上都有些心驚膽戰的就怕人看出來。好在平時周氏的存在感太低，根本沒人註意。

有了藥，周氏開始醞釀著行動。其實在井裏灑藥，若是往日，周氏肯定是舍不得的，因為只要這藥一灑，這口井以後就廢了，而且被害死的人，肯定也不止李家那幾個人。

但是，周氏真的等不了，自打兒子死了，她就一直做惡夢，這幾天更甚，幾乎每天夜裏，她都會夢到兩個兒子一身血琳琳的來找她，問她為什麽還不給他們報仇？

“周嬸？周嬸？你怎麽了？怎麽今天心不在焉的？”

“哦，沒事兒，就是昨天沒睡好。”周氏勉強擠出點笑，臉色有些慘白。昨天晚上，趁著天黑，她已經把買來的那包老鼠藥，都倒到井裏去了，若是沒有猜錯，今天，恐怕府裏就會出事兒。

周氏之前也只是個普通婦人，對面殺人自然會有些心虛，但是想著兩個慘死的兒子，她又鎮定了下來。只是對於那些即將枉死的人，她還是心有愧疚。

“周嬸？你要是不舒服，不如就歇一歇？今兒老爺高興，肯定不會責罰的。”

“高興？為啥？”

“哦，你昨天睡得晚，還不知道，昨晚上夫人診出喜脈，老爺高興壞了，說是要給我們發賞錢呢。”年輕媳婦很開心。

“有喜了？”周氏呆了呆。

“是啊，說是已經兩個多月了呢……”

後面年輕媳婦說了什麽，周氏已經聽不到了，她只知道，她的手上又多了一條人命……

“啊……”李家後院，李夫人懷孕了，自然要多吃些滋補之物，廚房的人，一早就去井裏打了新鮮的井水，給李夫人燉上了燕窩粥，另外其他的早餐小食也都精心準備。李榷原本還對廚房的精心很是滿意，然而等到李夫人喝下燕窩不久，開始抱著肚子叫疼，腿間見血，不久竟然開始口吐白沫，李榷憤怒了，眼睛充血恨不能把人都給殺了。

李夫人最終也沒能搶救回來，跟著她還沒出生的孩子一起去了，一起因為井水而死去的，還有府中另外幾個李氏族人，以及廚房裏偷吃的幾個下人。

而周氏，當天回到房裏就上吊自殺了。

說來事情也是巧，若是周氏沒有自殺，也許李榷一時間還查不到，這件事到底是誰下的手，然而周氏自殺了，然後周氏的身份很快就被翻了出來。

如此一來，之前的所有前因後果，全部被放到了李榷的案前。

短短時間內，疼愛的侄子意外死亡，然後懷孕的妻子被人毒死，身邊至親之人的接連離開，已經使得李榷快瘋了。

此時，他已經顧不得什麽長安穩定，顧不得什麽為他人做嫁衣裳，他什麽都聽不進去，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報仇。

他要給侄兒，給妻子，給自己沒來得及出生的兒子報仇。

周氏已經死了，那麽這個怒火就只能由郭汜來承擔了，所以幾乎都沒怎麽準備，李榷就帶著一幫披麻戴孝的西涼軍直接殺到了郭家。

這麽長時間，郭汜自然也已經接到了消息，對於周氏的所作所為，此時郭汜他想罵娘也已經來不及了。

原本，他還想跟李榷講道理，奈何李榷帶人過來，根本不聽勸，見人就砍。

這樣一來，郭汜也火了，雙方就這樣糾集在郭家互砍了起來。

李郭兩家火並，別人自然沒人敢上前相勸。

漸漸的戰況升級，原本只是家丁，私兵之間的拼殺，然後很快，李榷、郭汜的手下都帶著營盤裏的西涼軍殺了過來。這樣一來，郭家所在的街道直接成了兩軍交戰的戰場……血流成河……

李榷已經瘋了，為了保住家人，郭汜不得不帶人護著家中妻眷準備離開。

到這會兒，長安城已經徹底亂了……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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